黄河 摘编

 

“毁于一旦”的世界通讯公司（WorldCom）

尽管直到6月25日傍晚之前，整个华尔街已经对世通公司的重振不抱什么幻想——对于一家总裁在两个月前辞职，过去半年里被各大券商和信用评级公司一再调低评级，财务收入大大低于市场预计的电信公司来说，除了接受现实也没有什么可幻想的——然而就在一天之后，人们才突然发现，就连昨天勉强接受的现实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永远不可能重现的幻想。

在此之前，世界通讯与多家银行商谈的50亿贷款计划已接近完成。而公司新任CEO，被誉为业内“奇才”的约翰·斯基摩尔（John Sidgmore）的声明也给市场注入了新的信心，“在可预见的将来，我们并不存在着耗尽现金并将破产的可能。”带着这种信心，就在丑闻爆发的前一周时间里，还有投资者以“超跌”的理由大量购入世界通讯的股票，在他们心目中，一旦关于50亿贷款的达成协议公布，公司走出破产阴影之时，也就是世界通讯的股票在市场上重新上涨的时刻。

但他们恐怕永远等不到这一天了，就在6月25日，全美最名的财经频道———美国国家广播公司有线电视网揭露了又一个惊天丑闻：电信巨头世通(WorldCom)公司涉嫌虚报巨额利润！世通随后公开“认罪”，公司管理者承认发生了一个“可怕的欺骗事件”。

就在一夜之间，这家曾经在《财富》杂志美国500家大公司排名榜中名列第25位，股票市值巅峰时高达1500亿美元超级企业冰山般消融在恐慌的海洋里：三年前，世界通讯的股价一度高达64美元，就在今年年初其股价也仍有15美元，而在6月26日一开盘，就有1360万股股票被转手，随后股价一路下泄，到当天跌停盘时其股价已经降至每股9美份，而曾经高达千亿的公司市值也萎缩到区区10亿美元。

这项被美国证交会形容为“史无前例”，美国总统布什谴责为“无法无天，令人不能容忍”的财务欺诈案，在揭露时却显得出乎意料地“简单”：在公司前任CEO埃伯斯于今年4月辞职后，公司进行例行的内部审计。在审计过程中，一名内部审计师发现，从2001年初开始，与扩建电信系统有关的大量费用没有被作为正常成本入账，而是被作为资本支出处理。这使得公司的利息税项折旧和摊销前利润(EBITDA)大规模增长，而EBITDA数据被WorldCom用作衡量其增长速度的一个最主要标准。根据初步调查，WorldCom相信其EBITDA被虚报了大约38亿美元。事实上，如果没有把该笔开支列为资本开支，去年和本年首季便应该录得净亏损。

世界通讯原本公布去年盈利１４亿美元，而本年首季盈利１．３亿美元。而如果按新的审计结果，世通公司在２００１年和２００２年第一季的实际业绩应为分别亏损６３亿美元和１４亿美元，公司审计委员会和毕马威认为事态严重，遂通知美国证监部门。美证监部门旋即介入事件调查。

据初步调查的结果，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认为，WorldCom公司故意制造了一个会计机制，来操纵会计利润，使得WorldCom的账面资产符合华尔街的期望、支撑它的股票价格。由于WorldCom公司缺乏足够的网络电线来运营它的业务，因此WorldCom就租用其他公司的网络电线。可是，WorldCom把它租用其他电信公司的电话网络线的费用，登记为本公司的资本投资。按照会计准则，WorldCom只能把它自己建造的电话网络线的费用登记为资本投资。WorldCom的这一会计战略行为，是在2001年早期美国经济下滑、公司利润下降时实行的。显然，WorldCom伪装了它的真实经营成本，故意高估了它的收入。正如美国国会众议院能源和商业委员会主席所说：“这是一个精心的策划，故意误导投资者和监督者。”

6月26日、27日两天，《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和英国《金融时报》等大报相继在头版头条作了报道，称世界通信不只是“安然第二”，还可能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会计欺诈事件之一。

面临崩溃的世通公司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公司管理层宣布从6月28日起裁员1.7万人，约占员工总人数的20%。同时，每年的投资预算将缩减到21亿美元。但市场的“判决”却是冷酷而现实的，罗伯逊·斯蒂芬斯股票经纪公司已将它对世通公司股票的评价从“大量买进”改为“市场表现不佳”，并预计该公司在12个月内申请破产的可能性“非常大”——假账丑闻曝光给世通公司筹集50亿美元的计划带来重大影响。如不能筹集这笔资金，世通公司很可能面临资金短缺，倒闭将在所难免。

对于包括前任CEO伯纳德-埃伯斯(Bernard Ebbers)的公司高管来说，或许更加现实的考虑是怎样应付随之而来的刑事诉讼——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已开始就世界通信公司的“欺诈行为”提出法律诉讼。“证交会”主席皮特表示，该委员会正寻求法院下令阻止世界通信公司非法处理资产、销毁文件，以及向公司高层管理人员支付各种报酬等“逃跑”行为。美国财政部长保罗·奥尼尔也于6月27日表示，世通公司的丑闻令人难以置信，应该对作假帐的公司管理人员提起刑事诉讼，将其投入监狱。

资料：并购巨子的殒落

WorldCom公司曾经风光无限。在上世纪90年代的美国企业并购热中，它是风头正劲的并购者，其股票市场价值曾飙升到1800亿美元，相当于能源巨人安龙（Enron）公司高峰期股市价值的3倍。现在，WorldCom公司也步安龙公司后尘，轰然倒塌。

在２０世纪９０年代初期，世界通讯（ＷｏｒｌｄＣｏｍ）只是美国国内一家二线电讯公司，但它在短短１０年间一跃成为美国第二大长途电话公司，主要原因是前任首席执行官埃伯斯（ＢｅｒｎｉｅＥｂｂｅｒｓ）在任内，进行了多达７５宗大大小小的收购交易，令公司迅速壮大。

世界通讯开始收购其他名不见经传的小型地方电讯商，起自１９９５年。由于当时世界通讯公司本身规模有限，结果每一次收购都令其营业额和盈利大增，创下每年销售增幅逾２０％的骄人业绩。但是，彻底改变世界通讯命运的收购，是１９９８年它以３７０亿美元收购长途电话公司ＭＣＩ一役。该宗交易涉及的金额创下当时的企业购并纪录。投资者认为世界通讯前景一片光明，股价势如破竹上升。如此一来，埃伯斯便可再利用不断升值的公司股份为交换条件，展开更多的收购。

然而，正当世界通讯规模不断膨胀之时，埃伯斯意识到，他只有收购规模更大的对手，才可能维持可观的盈利增幅。因此，１９９９年，埃伯斯决定以１１５０亿美元的惊人价钱收购美国主要电讯商Ｓｐｒｉｎｔ，希望以此延续公司一直以来的增长佳绩。但此项收购遭美国政府以反垄断为由进行否决，成为世界通讯的“滑铁卢之役”。此后，公司盈利和收入增长不断放缓，股价回落；加上电讯网络市场因扩张过度变成一池死水，经营环境急速转坏，将世界通讯由顶峰推落深谷。

２０００年，科网及电讯股泡沫爆破后，世界通讯股价也大缩水；至２００２年年初，炒股票的埃伯斯甚至要向世界通讯借钱补仓才能解困。后来美国证监会经过介入调查，发现世界通讯向埃伯斯的私人贷款竟高达４亿多美元。最后埃伯斯不堪舆论压力，于４月底宣告辞职。

在世界通讯的一系列并购中，时任公司财务总监（CFO）的斯科特·沙利文（Ｓｃｏｔｔ Ｓｕｌｌｅｖａｎ）起到了关键作用。４０岁的沙利文曾在奥斯维哥大学主修商业，并以特优成绩和最高荣誉奖毕业。大学毕业后，沙利文进入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ＫＰＭＧ），负责通用电气公司（ＧＥ）的账务，并在此时培养出对企业并购的兴趣。后来他呆过几家电信公司，并成为ＡＴＣ长途电话公司的财务总监（ＣＦＯ）。该公司在１９９２年被世界通讯买下，沙利文也在两年后顺利当上世界通讯财务总监。

沙利文与埃伯斯可谓最佳搭档。１９９４年到１９９８年间，世界通讯陆续完成１７笔并购交易，最后成功接手ＭＣＩ一案，沙利文都在其中扮演了关键的角色。当时世界通讯与ＭＣＩ及竞争买主英国电信公司（ＢＴ）较量时，只是一家小公司，但沙利文和埃伯斯却能说服ＭＣＩ和世界通讯的股东支持此案。１９９８年，沙利文因此获颁ＣＦＯ杂志的年度杰出ＣＦＯ奖。

爱德华公司分析师法鲁吉亚形容，沙利文是历史上最耀眼的ＣＦＯ。沙利文在写给母校奥斯维哥州立大学（ＯｓｗｅｇｏＳｔａｔｅ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的报告中曾这样写道：“每当市场出现另一笔交易、另一次并购，我就会问自己：如何能超越他们？”

6月26日，世通公司财务丑闻爆发后，公司董事会旋即宣布解雇公司首席财政官兼董事斯科特·沙利文，随后沙利文与公司前任总裁埃伯斯、现任总裁斯基摩尔一起被美国国会听证委员会传召出庭听证，不久将正式接受起诉。

谁在为欺诈者“买单”

假如暂时不考虑世通公司丑闻给全世界股市带来的信心危机以及由此引发的金融振荡，那么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就应该是那些直接持有该公司股票和债券的投资者。据有关报道，美国第二大养老基金纽约州养老基金在世通公司的投资损失高达3亿美元。而密歇根州的官员称，该州养老基金在世通公司的投资损失约1.16亿美元。佛罗里达州政府官员透露，该州900亿美元的养老基金因安然股票暴跌已遭受了约3亿美元的损失，这次又在世通公司上再度损失8500万美元至9000万美元。

纽约一家审计公司的发言人格林伯格说，“美国主要的投资者都在世通公司有大量投资，这个公司是美国最大的公司之一。”

而在这桩财务欺诈案中的第二位“买单”大户非银行莫属。在美国世界通信公司（WorldCom）的巨额假账丑闻曝光后，曾经为其提供了大笔贷款的全球各大银行都“坐不住了”，纷纷开始估算自己可能因此蒙受的经济损失。据悉，债务总额高达300亿美元的世界通信公司可能共欠银行贷款45亿美元以上。

英国广播公司报道，如果世界通信公司最终倒闭，其3大债权银行将损失惨重，他们分别是JP摩根、花旗银行集团（Citi Group）和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花旗银行集团透露，对世界通信的贷款总额达3.75亿美元，JP摩根银行称这一事件不会对其盈利造成重大影响，美国银行则拒绝披露任何详情。据估计，全球可能有60多家银行曾向世界通信公司提供过贷款，或者购买该公司发行的债券，其中包括来自英国、加拿大、意大利和荷兰等国的许多著名银行。据说，如果世界通信公司能重新发表一份真实的盈利声明，将有可能缓和一下目前的紧张局面。不过，美国的各主要投资银行已经被安然、环球电讯和凯玛特的接连破产和对阿根廷的1410亿美元“无法收回贷款”弄得焦头烂额了，他们将在是否“加紧时间逼债”或者“暂时高抬贵手”上，面临着两难选择。

银行的损失还不止于此，由于担忧WorldCom公司丑闻波及银行贷款，投资者纷纷抛售银行股，银行类股也大幅受挫。在丑闻传出的第一天（6月26日），美国证交所券商/交易商类股指数下滑2.7%；费城银行类股指数下挫3.6%。美国两家最大的银行：花旗集团和J.P.摩根双双跌落6%以上，截至6月26日中午，美国花旗银行的市值已损失110亿美元以上。

美林证券公司朱达-克劳莎尔(Judah Kraushaar)在研究报告中称，花旗集团和JP摩根银行有可能被拖欠了巨额的贷款，并有可能影响JP摩根银行每股15美分至30美分、花旗集团每股6美分至12美分的盈余。高盛银行则预测，世界通信公司丑闻将使摩根大通公司、舰艇波士顿金融公司、美国银行和花旗银行等银行2002年股票每股收益下降0.3%至3.6%不等。

第三波受损的则是与世通有业务关系的设备制造商与客户，甚至与其存在竞争关系的同行。

像北电网络这样的设备制造商最先受到WorldCom计划重报收益产生影响的冲击。甚至在WorldCom披露会计丑闻之前，北电网络的状况已经十分惨淡。截至3月末，该公司的债务已总计达到48亿美元，现金为31亿美元，其中包括最近筹得的14.7亿美元资本。但其现金流仍为负值。无论如何，投资者已经用手中的资金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在纽约证交所(New York Stock Exchange)周四的综合交易中，北电网络下跌7美分，收于1.40美元，该股周三下跌了14美分。而该股自2001年年初便开始稳步下跌。

其他运营商的境况，尤其是那些与WorldCom进行竞争的运营商的境况更加复杂。“我认为不会出现什么赢家，”TeleGeography的分析师贝科特说，“当该行业的整体信心下降时，每个公司都会受到损害。由此引起的问题是：谁将是下一个，下次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

在美国股票市场上，包括QUEST、Nextel Communications和SPRINT在内的电信股均被投资者大量抛售。其中，QUEST的跌幅超过五成。与此同时，由于电信设备消费市场日趋疲软，加上此次“世通事件”的影响，在前天的美国股票市场上，美国主要几家通信设备制造商也遭到了“惩罚”，股价下跌8%至10%不等。当天日本最大的电信公司日本电信电话公司(NTT)股价重挫3.38%，其竞争对手日本国际电信电话公司(KDDI)急跌6.01%。日本最大的晶片测试设备厂Advantest下跌6.68%。有证券分析师悲观地说：“现阶段，投资者对电信股的翻盘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实际上，投资者的失望情绪已经不再针对某个具体的企业或行业，而漫延到了整个资本市场。

树欲静而风不止：华尔街的信心危机

就在世通丑闻曝光前，一向被视为“美国经济的调节器”的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Federal Reserve,简称Fed)发布了最新声明，美联储在声明中表示，过去几周内终端需求增长适度，经济活动继续增长。联邦基金利率仍维持在1.75%，为四十年来的低点。这项被分析家们视为“给予了投资者以信心”的声明中明确表示近期不会采取紧缩的货币政策。

Naroff Economic Advisors首席经济学家约耳━纳洛夫(Joel Naroff)表示，“与美联储此前的声明相比，今天的声明更加具有积极的影响。我们认为这意味着人们对经济的持续发展越来越具有信心。”

然而就在丑闻曝光的第二天，《华尔街日报》便在评论中悲叹：“总体上，Fed会议的影响已被WorldCom Inc. (WCOM)丑闻盖过。该公司披露了有史以来可能最大的一桩会计丑闻，或许进一步延缓美国股市的复苏。”

在布什多次高调严厉谴责事件责任人的势态背后，隐藏着美国政府自9·11以来一直深藏在心底的担忧，那就是近来不断出现的财务欺诈案件已经在美国引发了严重的信任危机，

正如美国众议院电信和互联网附属委员会(House Telecommunications and Internet Subcommittee)资深委员艾德华．马基(Edward Markey)周三下午发表声明所称的那样：“我们处在一场危机中，一场公司不负责任和投资者信心的危机。这场危机威胁到我们金融市场的根基。”

在美国“巨无霸”企业中，WorldCom的财务欺诈行为并不是孤立的。仅仅在今年第一季度，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就调查了64宗会计和财务报告案。去年安龙公司做假账一事出笼后，美国一些大公司的违规行径纷纷暴露在阳光下，会计行业有安达信、安永、毕马威、普华永道等，这些会计公司都是世界会计行业的领头燕；金融行业有美林证券、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银行等世界级的投资银行；高科技行业有朗讯公司、Network Associates公司，Quest公司、施乐公司等。

这一信心危机已经在市场上日渐显露。就在世通丑闻曝光的前一天（6月25日），由于美国消费者信心回落及旧房销量下降的利空等消息使投资者对经济复苏前景更加担心，纽约股市大幅下挫，其中纳斯达克指数跌至“9·11”事件后的最低水平，收盘时仅比去年9月21日的“谷底”高出不到1点，报1423.99点。

随后世通公司丑闻使欧洲三大股市周三开市后旋即暴跌，金融时报指数开市即下挫3.7%，报4458点，德国DAX指数跌幅高达5%，报4000点；法国CAC40指数也大挫4.76%，报3586点。

股市波动很快殃及亚洲股市。当日，东京股市暴跌4%，韩国主要股指大跌7.2%，台湾股市跌3.6%，香港恒生指数跌2.4%，新加坡股市跌2.15%，马来西亚主要股指跌去了1.7%，澳大利亚市场下挫1.49%。只有中国股市对世界通信公司的消息反应不大。

除了世界性的股市暴跌外，对美国政府而言，更加头痛的问题是资本的外流。纽约银行(Bank of New York)的货币策略师迈克尔．沃尔福克(Michael Woolfolk)说，继世通事件之后，投资者对在美国股市上进一步建仓会越来越谨慎，而这可能转而会加快美元汇率下滑的速度。

已有一些显著迹象表明，资本流出美国资产、特别是股市的速度有所加快，。从5月以来，全球资产管理者们对美国股市的看法日益悲观，部分原因是相对于全球其他许多股票而言，美国股票被高估了。另一个原因是投资者对美国公司的会计操作以及赢利能力非常担心。

一些股市策略师一直认为，美国股票的本益比非常高，而沃尔福克说，外国投资者对美国股票更为严格的审查将导致本益比的下降。而当本益比下降和美元下跌时，外国投资者会立即把资金暂时抽出美国股市。一位驻美国的货币分析师指出了周三全球外汇交易中出现关键转变的证明，即日本投资者通过出售美元和澳大利亚元把资金换回日圆。

这一趋势也体现在汇率市场上，自6月25日以来，美元对日圆的汇率下跌了1.2%，至一美元兑换119.94日圆，创九个月来新低；欧元对美元汇率上涨了0.4%，至一欧元兑换98.19美分，为自2000年2月以来的最高点。

分析师透露，日本银行6月26日三次进市进行干预，两次在亚洲，另外一次在伦敦外汇市场买进美元。据悉日本央行已经支出了50亿美元来保护美元的汇率。这已是日本央行本周第二次入市干预，支出金额高达250亿美元，但对汇率市场几乎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JP摩根Fleming资产管理公司分析师加里━杜甘(Gary Dugan)表示，“美元汇率似已开始加速下跌。在过去的七年里，美元出现过几次虚假的牛市，如果当前基本面的发展不利于美元汇率，那么这一次的美元贬值将可走上很长的一段距离。”

标准普尔（Standard & Poor’s Investment Services）的首席亚太策略师马克．马修斯(Mark Matthews)认为，实际上，亚洲在某种程度上受益于全球电信业的危机。本该投资于电信类股的资金反而流入了亚洲。亚洲国家的政府和高品质的亚洲公司始终能通过发行债券，相对容易地筹集资金。因为寻求比股票更安全投资的投资者被债券所吸引，而股票往往因人们对会计方面的担忧而受到打击。

一些亚洲投资者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美国公司的会计丑闻上，他们更担心的是美元的命运。美元在不断贬值，部分原因是投资者将资金撤出美国股市，转而投入亚洲。今年以来，这种举动一直在提振亚洲股市的表现：许多股市已经取得温和上涨，即便在最近出现回落后。比如曼谷股市和雅加达股市上涨了25%以上。但是美元的贬值也使亚洲商品在美国变得更贵了。

企业疯狂还是“制度泡沫”

世界通信公司的丑闻揭露后，美国各方人士纷纷发表看法，令人感到一种危机到来的氛围。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金融学教授杰里米·西格尔说，美国股票市场近年繁荣之下掩盖的是一种责任心的缺乏。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挣钱，好像只要股票价格上涨，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而在事件暴发后，以布什为代表的美国政府也一致指责有关企业领导层“大胆妄为”，强调加强美国企业领导层管理的必要性，敦促美国国会通过他提出的公司责任计划，从而完善保护投资者和企业员工利益的法律法规，并进一步加强执法力度。若该计划在美国国会获得通过，它将禁止公司高层领导人利用错误的财务报告牟取不正当利益。

然而，正如TeleGeography的分析师贝科特所说，“真正的问题不是会计做法，而是人们不得不使用可疑会计手法的诱因。实际情况是，这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带来令人咋舌的回报的行业。人们忘记了这首先是一种公用事业业务。”

自从上世纪90年代后半期股市牛市以来，美国成为世界金融市场的榜样，“美国的经济最具有活力，美国的公司最具有创新力，美国的会计标准最具有科学性”等等说法层出不穷，就连以网络为代表的“新经济”“改变了传统经济发展规律”一类神话也不乏信仰和追随者，这些被炒作的观念推动着美国以外的投资者都把美国股市视为聚宝盆，纷纷把资金投向美国股市，追捧美国资产，从美国的繁荣中分得一杯羹。而金融市场的“魅力”就在于当追随预言行动的人们越来越多时，预言就变成了“实际”——尽管这种实际是以类似传销的更多“下家”涌入为代价。当有一天全世界的资金都不足以支撑这一越吹越大的泡沫时，断裂与崩溃就必然发生。

应该指出的是，就连今天以“裁判”自居的美国政府和有关监管部门，在整个“吹泡泡”的运动中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种责任一方面合理地表现在监管手段对金融创新的滞后上，正如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教授李若山所指出的，金融创新快速、衍生产品不断，会计审计对新生的金融产品很难作出合理的评估。目前美国传统会计方法、审计方式存在不少的造假空间。在证券市场上，利用会计造假得到的收益远远大于造假本身的原始成本。

对此，美林集团中国主席刘二飞也认为，由于美国会计准则的“灵活性”致使会计师在掌握标准的时候处于“可松可紧”的状态，如什么情况下可以成为收入、什么时候属于资本支出，什么情况可以资本化等，这些似乎都可以在一个幅度内掌握。或许，这就是美国会计制度本身的漏洞。

但同时也不能不看到，美国的国家利益决定了美国政府和监管部门在这一市场中所扮演的角色，作为一个以资本流入来推动国内经济发展的“地方政府”，势必不可能为了维护全球的金融健康而放弃自身的既得利益。只要想一想日本制造业在80年代的崛起，以及美国在整个90年代凭借“新经济”战略令日本一崛不振，重执世界经济牛耳的过程，就不难发现，尽管美国经济在一次次公司丑闻中受到了沉重的冲击，但在建立产生这一“欺诈机制”的世界经济格局进程中，美国自身不但是最有力的推动者，同时也是最大的得益者。

换个角度来看，美国今日之所受，与之前之所为，其实质与国内股市上，地方政府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力保不符资格甚至资不抵债的上市公司的生存在某种程度上可谓“异曲同工”。

复旦大学的张军教授认为，公司上市之后就需要业绩来支撑股价，股价逐渐爬高，业绩也就需要不断地走好，而且市场内外的机构、股民、媒体都在关注公司的走向，这就形成了一种“市场的压力”。“利润”在股票市场成了一个短期的概念，公司为了“利润”就不能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主业经营，而公司在二级市场的走势让经理人更为揪心。张军看来，这是股市制度性的缺陷———“利润陷阱”使然。

而这一“利润陷阱”所生存的土壤，正是以政府为代表的监管层为了自身的利益，有意无意间所制造的“制度泡沫”：长期以来，投资者看到了不少公司“不断扩张的热闹场面”，为了保持这种繁荣景象，总经理、财务官员甚至是会计、投资银行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措施”来促进股票价格进一步上涨，甚至是违规违法的手段，都为今天丑闻不断的美国上市公司埋下伏笔。

正是这种现象加剧了美国股市的泡沫，这是继“网络泡沫”之后的“制度泡沫”。刘二飞认为，这是一种“心脏病”，作为金融运作中心的证券市场一旦泡沫破灭，对金融市场的破坏是极大的，“客观上，这些操作手段一直都存在，但谁也没有预料到会掩藏着这么的问题和隐患”。美国股市这么一个成熟的市场依然频出“问题事件”、“坏蛋公司”，对于新兴市场的中国股市，经验教训上的命题显然值得关注和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