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读书:《战争与革命中的西南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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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王绍培(深圳后院读书会会长)
嘉宾:饶佳荣(80后学人,厦门大学历史系毕业,现任北京磨铁图书有限公司文史主编)
宁大年(1919年生,原西南联大工学机械系学生,1944年加入孙立人入缅远征军,任辎重营翻译。1949年后历任机械工业部总工程师、设计院院长等职,系我国汽车工业的奠基人之一,杰出的技术专家。)
关于后院读书会
主持人:这是后院读书会第82期活动,本次活动是与深圳书城联合举办的。深圳书城现在有一个品牌叫做“深圳书城荐书”,每个月会选10本书出来,并邀请其中的一位作者或者译者来深圳,与大家分享写书、翻译书的体会。
这次邀请活动是与后院读书会合作的,后院读书会是一个民间自发的兴趣小组,成立于2009年10月。
它有三个特点,第一是非常自由,没有门槛,想来就可以来,想走就可以走,来了留名也可以,不留名也可以,不论什么人都可以来。
第二个特点就是它非常包容,我们讲的话题五花八门。可能是好书,也可能是不那么好的书,有非常高雅严肃的书,也有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书。除了读书,我们还搞一些活动,例如聚餐、旅游什么的,会员活动也是后院读书会的一个内容。
后院读书会还有一个特点是没有钱。所有人搞这些活动都是自发、自愿的,而且还是自己掏钱的。
例如今天买花,王真说你们要请西南联大的老校友、抗日老兵来,应该给他们买一束花吧。然后就让许涛去买,她就要出这笔钱。许涛已经买过很多次花了,但是都是她出钱,也没有人给她报销。
我们去年活动大家喝的红酒就是毛琴买的,她买了很多。今天的牌子是慢点文化公司的老板焦培筠做的,过去我们很多的设计都是她的公司做的,也都是免费的。
这是后院读书会很大的一个特点:众人拾柴火焰高,花了钱也没有人说。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我们没有门槛,但是有一个希望:希望你们在听的时候能够发发微博,可以把你们听到的有意思、有价值、有意义的观点和想法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是我们对在座各位唯一的要求。
另外今天比较特殊,是地球熄灯一小时,所以到8点半的时候,灯会灭掉,大家不要认为要开始玩杀人游戏了。怕黑的人可以把手机灯光打开,或者是手电筒也可以。其实不要太亮,这样我们可以说说瞎话。
今天我们还请来了一位西南联大的老校友、抗日老兵宁爷爷。这是由王真请来的,王真一直在默默的做一件事情——关爱老兵。他们也是自己花钱,在全国各处跑,找老兵去实施他们的关爱。具体怎么关爱可以说一下吗?
王真(关爱老兵网成员):我们到各地去寻找老兵,寻找那些在历次战争中为我们国家、民族作出很大牺牲的老兵。我们找到他们之后,关爱网站这个平台会向大家募集捐款,把它们用来给每一个老兵改善生活状况、治病,一直到送终。
我们的目的是为我们这个民族去赎罪,救赎我们自己。
主持人:我一直很佩服王真,以前是暗暗的佩服,但是今天终于有这个机会公开佩服了。今天终于有机会找到了一个抗战老兵有联系的点,就是这本书——《战争与革命中的西南联大》。
现在我隆重介绍这本书的译者饶佳荣。他生于1981年,很年轻,大学刚毕业时就开始翻译这本书。现在请饶佳荣跟我们分享这本书。
前言:关于斟误
饶佳荣:首先,非常感谢大家来,有书的朋友可以翻书,这本书中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网上很多热心的读者给我指正了。如果大家带了书,我可以说一下,我在微博也贴出来一部分。
有一位读者说有错别字,例如192页的“刘仙洲”(写成了“刘先洲”)。刘仙洲是工学院的院长,这有个错别字,我给大家致歉,不好意思。
我那时候修改这个一稿的时候,时间相对比较短暂,出版社催得比较急,很多东西都没有处理得很好。大家可以跟着订正一下。
还有188页的李政道,写成了“振兴”的“振”,应该是“政治”的“政”。
还有简体版的地图,有细心的读者向我反映这个地图有错误。我后来查了一下,确实有错误,把后面14页和17页的地图写成民国时期的地图是不对的。宋时元(谐音)兄(现在北京某大学读研究生的一个同学)读书很细,指出这个问题,我确实没有觉察到。
这确实不是民国时期的地图,不过英文版的地图也有错误,出现了“北平”这种说法,把编辑给误导了。这应该是共和国时期的地图,例如广东、广西是靠海的,我记得民国期广西是没有出海口的。
下面一个是深圳的,在座的很多人知道的梁由之先生,他也给我指出了一些错误。有些是很低级的错误,例如出版年月我都写错了,应该是2010年,我自己都没有发觉。
还有一些是知识点上的错误。例如8—9页,有这么一个专有名词“驻团军”,我就翻译成“华北驻团军”,应该是“中国驻团军华北驻团军”,他非常仔细,对军事这方面相当了解。
他还提出,101页有一段对李大钊的介绍是“千禧年玄学家”,在我们中文语境中一般解释不通。当时责编也对我说,这个怎么解释?我当时也比较马虎,就给他加了一个英文的原文附进去,但是那样还是让很多读者有疑问。
后来梁先生给我写信,说这样有问题。我自己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就给作者易社强先生写信请教。他告诉我,他对于李大钊的认识和理解,是基于莫里斯·迈斯纳的经典著作《李大钊与中国马克思主义的起源》这本书来认识的。
所以这(小小的名词)之后就有一个学术史的脉络,当初他不讲,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当时翻了这本书,还不是完全理解,我后来说要把这两个单词弄明白,肯定要读很多的书。不仅是他提到的美国学者莫里斯·迈斯纳的书,还要读李大钊本人的书,他当时有什么样的个人经历?为什么这些美国学者要这样去定义他?前面不好意思,讲得会有些沉闷。
主题:关于版本流传与写作背景
下面我介绍一下这本书从英文版到台版再到大陆版的出版过程,这很好玩,有一些故事可以跟大家分享。
这上面(PPT)有三个版本的封面,左边黑色的是英文版,封面就引用了西南联大(敞开)的校门——我觉得是比较好玩的东西,表示大学校园是个开放的东西,不是封闭化的场所。(大学)需要与社会互动,需要关注现实问题,而不是一个象牙塔。
西南联大确实是这样的一个场所。包括宁老师当年参与抗战,就是学生对社会、对国家的回应。他们当年去学习,不仅仅是为了学习本身,还有一股热血,背后有很大的报国卫民的热忱在里面的。
我想这是当年的学生和现代大学生,包括我自己都不太一样的地方,当然这也是时代环境造成的。
中间的第二本是台版,由传记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中文繁体版译本,封面用了昆明的城区图,里面有城墙,有些东西我记不清楚了,可能就在这上面。有些街道。
右边的第三本就是简体版的封面。(与英文原版类似)
下面我介绍一下作者易社强先生。
他出生于1936年,本科在威斯康辛大学念的,在哈佛读的博士。大家知道费正清吗?我想可能有人了解一点,著名汉学家费正清是他的老师。
易社强本人的一个主要研究方向就是20世纪中国的教育、政治和学生运动,他的硕士论文写的就是“一二·九运动”,博士论文写的是1929到1937年的学生运动,后面会讲到。
(这是)除了西南联大,他的另一本非常有代表性的著作。他一直致力于学生运动的研究。在他的投入联大研究之前,他的大部分经历也是做学生运动的。
后来他为什么做西南联大的研究?有一个故事。
当时他在哈佛大学图书馆看到了《联大八年》这样一本书,这是联大解散后的1946年,由西南联大的一批学生出的一本纪念母校的一本小册子。他们的目的是要告诉后方的一些人,当年我们的这座母校,老师、学生到底是什么思想、怎么生活的。(其中)还有学生对老师的评价,是很好玩的,特别是最后一部分是比较有可读性,说了一些很好玩的话。大家有兴趣可以关注一下。
因为他在哈佛大学图书馆偶然看到了这本书,就对这所大学陡然生出一种兴趣。他读完1946年版本的发黄的纸页,就象看到了美国哈佛这样一所学校,这么好的一个学术殿堂。他想象几十年前在中国的西南边陲,而且是抗战动乱的年代,还有那么一大批人:学者、学生,都在很执著的追求学术、民主和自由,而且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是大家都想象不到的。
大家可以一会儿与宁爷爷交流,他会讲述自己的经历,这样我们就有机会请教他当年在联大的回忆。
听众提问:不好意思,问一下,这本书现在在大陆有出版吗?
饶佳荣:您说哪本书?
听众提问:联大八年。
饶佳荣:我现在做的这本书就是西南出版社的版本,是最新的版本,这就是封面。
听众:很考究。
饶佳荣:这是闻一多写的“联大八年”几个字,原版书也是用的这句题词,我就索性把这个题词放上去作为封面,也是一个纪念性质的东西。现在在网上书店应该可以买到。
因为易社强先生看了《联大八年》,然后就对联大开始感兴趣,又加上他是费正的学生,费正清在1949年前的大陆,与梁思成、林徽因等一批联大的学者都有交往。
后来易社强来大陆要采访联大的老师和学生时,费正清给他写了介绍信,所以他很容易的拜访了这些联大的老师。在拜访之前,他要做很多案头上的工作,他需要找历史,查很多的资料,然后他就到美国、台湾、大陆的图书馆来调查这些东西,找他觉得哪些是可能带回去在美国深入研读的。
还有留在美国的联大校友和老师对易先生也有很多的帮助和鼓励。我现在举一个例子,例如许宪玉(谐音),可能大陆人对他不是太了解,但是他是叙永级(?)的学生,他后来去了美国,在斯坦福大学任教,他会画画、诗歌,也算一个通才。
余翠屏女士是易社强先生的前妻,她也是一位华人。许宪玉( 谐音)是余翠屏的老师,通过余翠屏介绍,易先生和许先生认识了。他们一见如故,结下了非常深刻的友谊。很可惜的是,1981年许先生因为一场风灾引发的洪水把房屋冲倒而逝世。
因为有这些背景,易先生做这些就相对比较容易进入这个语境和环境。但是他当时毕竟是在美国。我刚才忘记提了一点,他在哈佛图书馆读到《联大八年》时是70年代初,然后又有个兴趣想做这个方面的研究。正好他以前是做学生运动研究的,他下一步想研究的是1937年到1949年的学生运动,但是因为这本书,他想去细节的地方深入了解一下西南联大。其实西南联大也有学生运动,例如“倒孔运动”,也就是要想孔祥熙打倒的运动。还有“12·1”这些反抗当局的运动,想追求自由和民主。这与学生运动的方面还是有联系的,只是换了一个视角,从大学的角度来关注他的研究重心的问题。
但是我刚才说了,那还是70年代,他还来不了大陆。到了80年代初,中美关系正常化之后,开展了中美学术交流。他通过中美学术交流委员会,双方都可以提名。例如大陆的学生到美国,要经过中美交流学术委员会同意,美方的学者来大陆,也可以提出申请,作为候选人。但是美方的学者要进入大陆,必须有个前提,就是大陆这边有相应的机构接受他。
这方面是我在采访易先生之后了解到的。当年他的研究对象是西南联大,联大是北大、清华、南开三所学校组成的联合大学。但是当他申请想来中国做访问、调查的时候,北大、清华都把他拒绝了,他们的理由是没有对应的研究西南联大的专家。后来社科院主管这件事情,有位副院长帮助他与昆明师范学院沟通。读过书的朋友都知道,昆明师范学院的前身就是联大师范学院。后来昆明师范学院接受了易社强,让他可以来大陆做调查以及这种研究。
后来到了80年代,政治气氛越来越好,改革开放之后,联大慢慢也恢复了校友会。当年的北大有位肖先生,他后来也主持了西南联大校史的编撰、文献的整理,对易先生也很热情。易先生当时又想去西南大学档案馆看联大的档案,联大中清华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没有清华甚至可以说联大能不能撑得下去都是疑问。因为当时联大相对于北大和清华,财力算是最好的。但是80年代,易先生到清华档案馆查阅档案的时候,负责人说我这里发生了火灾,不能看档案。后来易先生说,幸好自己没有卷入档案堆里面,不然这本书不要说20年,恐怕30年都完成不了。
这就是他做这项研究的经历,有些我(之前)都不知道。例如他会被拒绝,不能进入档案馆。后来他进入了中国,要去采访、访问一些联大校友和当年的学生、老师。但是他来了中国,不一定能访问成功。
这里有一个很好玩的故事。他当年来到北京,一家宾馆接待了他,很多校友很热情的去看他。但是他对我说了一个很好玩的现象,每次肯定是两个人去,不是一个人。他每次想单独采访一个人都不能够完成,每次肯定是一个人带一个朋友、同学去易先生下塌的宾馆去。
为什么呢?因为当时是刚刚结束文革,大家非常担心一个人与一个老外谈一件事,是很不方便、忌讳的。我们现在无法理解这种想法,但是当时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后来清华的一些校友索性就在办公室,像我们这样与易先生交谈,但是有些敏感的问题肯定是不能与很多人一起交流,只能泛泛而谈,有一些接触的印象而已。他后来到昆明去,昆明相对的待遇好一些。
但是他后来知道了为了他当年去昆明,昆明师范学院也开会研究怎么接待这位洋学者。他是1949年之后第一位常驻美国的访问学者,当时的中国因多年未与外国打交道,不知道怎么去接待一个洋人。
他们就开会讨论怎么接待。当时有两派,一派人为应该很热忱的去接待他,另一派想让他看一些《人民日报》、《中国建设》就可以了。当然最后保守的没有得逞。后来昆明师范学院很热情地邀请了易社强先生去访问。
但是因为在当时的时代氛围下不是一下子就能转过去的,所以我后面提到,有一个对他很深的事情。当时有人造谣说费正清是美国间谍,他是费正清的学生,所以他应该也是间谍。
讲完这些之后,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当年是怎么的氛围。我再说一遍,我们现在肯定是想象不出来那些东西。但是做历史研究的人,就是要很如实、真实的还原当时的现场,这样才可以比较容易理解我们的父辈、长辈们如何去做事,回避问题,这样才可以理解透一点。
在易先生采访的这些人当中,他对我说对几个人的印象非常深刻。其一就是哲学系的金岳霖先生,他在书中也提到了这个故事,他在昆明跑警报的时候把稿子弄丢了,我现在记不起他那本大作的名字了。
乖乖老鼠(后院读书会):《论道》。
饶佳荣:对,它很重要,可以说是金先生的代表作。他后来又重新写的。但是后来易社强采访他的时候,金先生没有当一回事,他是以一种很平和的心态来说这件事的。这给易先生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还有陈岱孙,这是一位非常英俊潇洒的商学院教授,他有一个特点,说话非常少、简捷。可能你问我一句话,我就用几个字回答你,这是他的一贯风格。所以说他从西南联大时期到老年都是这种风格。
陈先生比较光鲜潇洒,但是联大还有一批人是不修边幅的。例如哲学系的几位专家,如曾昭伦。
在台湾给易先生印象最深的是查良钊,他是联大训导长,相当于政治部主任,主管学生工作。他是国民党员,所以在西南联大中等于是国民党势力的象征,但是这个人选非常好,他不是非常强硬的党派社长,与学生非常有亲和力,非常亲切,有人就把她叫做“查婆婆”,他把学生当做孩子那样看待,让学生感觉非常亲切。
这里有一个图,是1947年清华大学36周年庆祝时邀请的,这些人都是与西南联大有很深渊源的人。从我这边看,左边第一位就是查良钊,大家可能都不太清楚。第二位就是很有名的胡适,他当时是北大校长。旁边一位是梅贻琦,清华的校长,在西南联大是实际负责人。
旁边是南开秘书长黄钰生,这个人很好玩,他很有个性。如果大家看这本书,就会到“联大长征”那一节看到他的很多故事,这是在历史书中不会写的内容。例如他与学生有矛盾,有冲突等等。前面时间大部分讲的是易先生从准备写作到成书的经过。
宁大年爷爷的回忆
王真:我们把掌声送给宁爷爷!请您讲一讲!
主持人:本场活动在9:30分钟结束,这里要关门,所以今天不一定有交流的时间,因为我们从8点开场,很多人可能是在8点20分才到场,所以就把交流的时间错过了。
王真:请宁爷爷给我们讲故事!
令爷爷:谈到西南联大,我就想到这一生很特别的那一段历史。
我也是生早了一点,个人的思想形成也有一番很奇特的历史。
我是广西玉林人,当时很多同学、老家人都主张到广州去读书,所以我也根据大家的倾向,与想去广州的同学一起去广州读书。
当时大部分同学到广州就读的大学是中山大学。我跟随这些去读中山大学的朋友、同学到了广州之后,就考上了广雅中学。在广雅中学读书不到一年,日本鬼子打到广州,广州沦陷了,我就跟随学校开始逃难。
当时中山大学也开始逃难,他们搬到昆明去了,我们借着这个机会跟着中山大学一起到昆明去了。当时到昆明是要通过越南铁路向北才能到达的。到达昆明之后,临时建了同济高中,然后它又从昆明搬到四川叙永。
学校到四川之后,当时四川全部是蒋介石的势力范围,所以同济高中的很多人不赞成留在叙永,然后就从叙永跑到昆明,我也受他们的影响,不留在叙永跟随蒋介石,回到昆明。当时昆明省长是龙云,他在地方很有实力,是反对蒋介石的。因为他是反对蒋介石的人,所以我们到昆明落地了。
回到昆明之后,龙云给了同济高中一块地,这里原来是龙云的别墅,我们就在这里上学了。当时这块地在拓东路,那是龙云的老巢。他给了我们这块地,我们在这里办起学校,分为机械系、电机系、土木系,都是在拓东路办起来的。其他的系还有很多,在西北大门这个另外场地盖了很多的房子,办了很多专业。
我们到了昆明,到龙云批给的土地上建起来的学校。图林路现在还保留了西南联大前面的一些遗址。当时我们机械系系主任是刘仙洲,我刚才看到作者讲到了他,但是刘仙洲名字中的“仙”不是先生的“先”,而是成仙的“仙”。
孙立人是孔祥熙和宋子文的部下,当时孔祥熙在国民党中很有地位,管钱,是财政部长。他在那里部署了部下孙立人到昆明与日本鬼子打仗。这样一来,孙立人就坐飞机到了印度的拉姆卡,成立了新一军。我们这批人都到了新一军中去了。
在那里,孙立人给我们见面的第一次谈话说你们要放心,你们一定要抗日,不要害怕,不要怕蒋介石,蒋介石有什么对不起你们?我保证给你们争取公道。
他鼓励我们要坚定打起抗日战争的精神,不要怕蒋介石,给我们鼓劲。所以到了那里,我们就接触了孙立人这个环节,孙立人是被孔祥熙从政府中派出,到达了印度拉姆卡成立了新一军。
我们集中训练了很短的时间,就通过野人山反攻大陆,通过拉姆卡打到密支那,然后收复了被日本鬼子占领的密支那。从密支那南面打到八莫,又打到中印边境。
这时,国民党不让向南打了,我们当时已经到了印度与西藏交界,然后我们又返回,从那里打到昆明。当时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广州,广州一丢,孙立人的局势也改变了。
所以孙立人在那边把部队重新建立之后,我们跟随孙立人,当时有步兵、炮兵等等,我当时主要做翻译官,与美国人联合起来,打日本鬼子。
孙立人站出来激励我们说,你们不要害怕,有我在一定保证你们不受欺负!这样一来,我们在那里就由部队一致往回打,控制了野人山,又打到密支那,然后打到八莫,再向南打,返回来打到中印缅边境。
回到昆明以后……
王真:后来在路上就已经就已经接到……老人家太累了。
主持人:以后找个机会再听宁爷爷讲。
王真:让老人家歇一会儿。爷爷,我们故事先讲到这里,平时这个时间您已经休息了吧。老人家已经90多岁了,不能累到您!
我走访了很多老兵,每一个老人都是一部活的历史,这些老人因为历史的原因受尽了苦难,现在这段历史被掩埋,被选择性的遗忘。
现在我们在尽力,我也希望所有人都尽力的把老家、身边的老兵找出来,尽我们最大的努力给他们关爱。
很多老兵在云淡风清的给我们讲这些事情,我们听得荡气回肠,无限唏嘘。老人讲起来简直是轻描淡写,非常的平静,可是我们把自己做的抗战纪念章挂到老人身上的时候,很多老人都号啕大哭。
他们已经对物质没有要求了,就是希望得到承认,得到有一天有人对他们说一声谢谢。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个事情!找到这些老人,每一天都有老人在凋零,在迅速的凋零。他们苦难了一生,我们找到的很多老兵是因为被关起来了,反而活下来了,都是关了2、30年,才活下来的。
这些老兵一辈子盼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承认他们,他们不是反革命,很多老人拉着我们的手说,我们不是反革命!如果当年我们不去打这场仗,我们就没有这个民族了!我们的父母、家人、亲人就会死,所以我们必须要上战场!
我们问那些老人,你们知道这场战争这么残酷,为什么要打?我问一位老人,你知道打不过的,为什么你们不撤呢?那位老人说,我们撤了,我们的父母、妻儿就要死!所以我们跟他拼了!
我们在走访老人的过程中,很多故事非常让人唏嘘,我们才知道曾经也有那样一些热血青年,为了我们的国家、民族,用很简陋的装备与侵略者抗争。
希望今天在座的、听到这个故事的人,也能去寻找一下周围的老兵,有没有还活着的?如果有,就马上告诉我们 @关爱老兵网,我们会去尽量的关爱老人,为这些老人养老送终。
因为有相当一部分老人受过很好的教育,但是他们的子女没有受教育的机会。我们这次在梅州找到的老人就是这样,他自己非常棒,写一手非常好的书法,文化程度也很高。但是他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人读过书,因为当时他们没有资格读书,所以他们的子孙都生活得不是很好,这些老人普遍得不到赡养,所以我们大家要去寻找,去行动!谢谢大家!我送老人回去!
宁爷爷:谢谢!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相关资料与微博互动
主持人:我们鼓掌欢送吧!
我看灯也不要灭了,还是亮着灯说亮话吧。
饶佳荣:你看下面一个环节……
主持人:我刚才问了,他们不能破例,9:30必须关门结束,所以我们可以讲得快一点。
饶佳荣:直接进入下面一个环节。下面一部分就是讲我翻译的东西。翻译背后的故事,你去搜就可以搜的到,其他的我稍微说一下。
举一个例子。我当时说翻译的时候看到这个东西,知道作者做了多少的工作,比如说它第一章引了的穆旦的诗《在秋天》,这个诗呢,几十年之后,穆旦诗全集都没有收录。我当初是看到在北大图书馆里面翻到这个东西,就当年很小的一个刊物,现在几乎找不到了,有这么一篇穆旦的诗。所以从这个侧面可以知道,(作者)当年花了多少的精力去收集这些材料。
然后下面我可以给大家一个建议,就是说除了这本书以外,你要了解想深入地了解,可以看几篇文章,这几篇文章都没有到收录书里面。
第一篇就是杨天石写的《飞机洋狗事件与打倒孔祥熙运动》,这个书里有涉及到倒孔运动的,但这篇文章他讲的更详细,反映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更清楚。有兴趣的话可以找一找这本书,叫《晚清变局与民国乱象》也是近年才出的。
第二个就是王奇生,就是社科院的研究员,现在在北大,现在北大教授,北大历史系的教授,他写了一篇文章叫《大学校园中的国民党》,主题是西南联大里面的教授入党的问题,入的那个党叫国民党。他有一章提到很多后来我们耳熟能详的人物,比如说著名的数学家华罗庚,他其实当年是入了国民党。这篇文章反响很大,后来不让他提这个东西,其实我们从做历史的角度来说,当年是怎么样就是怎样,这是推荐给大家看一看的。
然后第三本就是谢勇老师的一个小专著,从知识分子的角度来谈西南联大的《西南联大与现代知识份子》,也算比较早的一本研究西南联大的书。
下面我就想跟大家做一个互动,这个是我从微博上摘抄的一个东西,就是说你对这本书有哪些印象?
印象比较深的地方,比如说这个毛宁西江(?),他是《新京报》的一个编辑,他说这个书很好,他这种体会,我就不念了。下面还有蒋方舟的一个他自己对这本书的一个评价和看法。下面还有我就不知道是谁,叫半支鹅毛笔,他也是一个细节,比如说王德昭是北大历史系的学生,他说这个王德昭后来去了台湾,到了台湾,成为一个著名历史学家,在台湾师范大学当教授,后来还到香港中文大学也是一个历史系的教授,后来成为文学院的院长。
这可以看到这里面很多提到的,可能不经意的名字,后面还有很长的故事。那个为台版作序的,中研院实验所的吕方尚先生说,很多师长辈的故事他完全不了解,他在西安联大那些老师,那些当年的学生、他的老师,有很多活泼的故事,当年的故事。
有一个就是他提到,好像是陆定一教授,他去搞买卖,到那个缅甸,做那个贸易很好玩的,就是说这些很生活的很鲜活的一个历史细节,历史事实,就可以看到当年跟后来是很大的一个反差,我就讲到这里吧。
下面我想跟大家交流你有什么问题,或者你有什么感想,大家都可以交流一下,谢谢大家。
读者交流
刘伟(后院读书会):我们抓紧时间,我问你一个问题。我还没读这本书,但是我比较关心西南联大的学风。
上面有三个细节我看到,一个西南联大它是没有统一教材的,全部是叫做自己的研究成果,刚刚的研究成果,最新的成果就来教给学生;还有一个西南联大它是有淘汰率的,而淘汰率非常高,有八千多学生考上了西南联大,但是最后毕业的只有3800多人,这和我们现在的大学完全两回事;还有一个西南联大的学校里有三个分歧,一个是中国传统文化,以北大为代表,一个是有西方文化,特别是美国文化,以清华为代表,还有一个商业文化以南开为代表,这三股风气塑造了西南联大,所以它的学风特别独特,很全面。
那么你也上过大学,你觉得西南联大和我们现在的大学,和我们当今的大学这个学风上差异主要大在什么地方?
饶佳荣:谢谢谢谢,谢谢这位先生。其实我自己要说这个体会,可能也算不上什么,只是个人的一个东西。我是厦门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在厦门念了四年书,没有统一的教材,我们现在念书都有统一的教材,教育部要求的,但是实际上我们自己很认真读书的人,他是也不会做这个,当然不能说也不会受这个教材局限,但他肯定会看教材之外,涉猎一些他自己感兴趣题材的书,或者说其他方面的书,他也应该去读。
但是肯定我们还是会,当然我们话说回来,我们因为那个考试,还得按那个教材去考,你必须有时候行了可能还要毕业什么东西的,也有。
第二个,这位老师提到淘汰率的东西,然后我的经验,好像印象是西南大学好像都是宽进严出,他们打的口号是宽进严出,就是比较容易进去,但是要求比较严格,对论文写作什么东西都要求比较严格,但实际上我们也知道,还是宽进宽出吧。
跟当年西南联大差不多我可以这么提,严进严出,进去我对你要求是非常严格的,没有达到那个标准,可能是进不去的,或者很难进去。但是更重要的是你毕业,你要升级,都非常严格的。
这个在文学院可能体现不是很明显,但是在理学院,就是说物理系、数学系,理工学院,那个要求是非常严的,你没有达到一定程度,比如说你那个挂科了,某一门它重点的科目你挂科了,就是挂科了,没有丝毫情面可讲,他就会觉得你这个人不太适合进入下一步,如果你坚持要还要读,比如说你物理系读一年级挂科了,你要读二年级,你必须把那门课通过了,通不过是进不了二年级的。
他可以允许你转学转系,这个说到转系,我们现在大学是没有那种自由的,也得很麻烦,有时候办很多手续,但这几年因为学生老师呼吁,可能会相对好一点。但总体上,肯定没有以前那么自由,以前的学生从历史系转到其他系,或者说从工科转到文科相对要自由很多。
第三个刚才这位老师提到,因为它联合是大学,这个学校是非常非常特殊的。有北大,有清华,有南开,北大和清华是国立的,南开是私立的,这么三所大学它联合在一起,它的教师阵容比较强大,学风呢,他们又有各自的传统。在我们单一的大学,现在的北大,现在的清华,或者说现在的南开,或者其他大学,它当然也有一些传统,但是它跟这三所学校混合在一起,会合在一起的那种学风,在那种时代现在肯定是无法想象的,也是不可能复制的,这就是我自己对当年的学风跟现代的学风的一个理解吧,谢谢。
读者提问:你好,我想提这样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 我们知道很多时候在大陆的书会删减,你这个书在大陆版本和繁体版本有没有被删减过?
饶佳荣:没有删减,这个很多读者都关心这个问题。
读者提问:没有删减是吧。第二个问题,先生你刚才提到,我跟你的问题很相似,我们之所以对西南联大产生的崇拜感和兴趣是因为有这样的原因:为什么在当时那么困难的历史时期,我们可以出现世界顶尖级的学者和大师级的人物,但是在中国现在我们这个条件,不说这个学术条件多好,起码物质条件这么好的情况下,为什么我们的学术生产机制和我们学术评价机制如此糟糕?
饶佳荣:这个应该,我想这个不是我来回答,应该请我们教育部长回答这个问题更好,对不对?
读者提问:我认为简单把它归为一个体制问题也是可以的。但是问题在于,为什么本身你不能有操守?学术体制本身是有知识分子操守的,为什么我们这个本质不能有操守?而西南联大的很多教授,是从哈佛回来的,为什么他们学术操守这么好,即便是在那种非常贫困的条件下,这不仅仅是体制的问题可以简单的去回答的。
饶佳荣:是是是。其实这位先生他提到了重要的一个问题。体制当然是很大的问题,但其他还有各方面的原因,比如说刚才说到操守的问题。其实操守的问题,跟那个环境我觉得可能没有特别大的关系。
读者提问:还有一个问题请教你一下,因为我今年可能要去美国去读博士,我今年研究翻译这么一个问题。
作为一个翻译者,我们实际上有三种身份来,第一我要读,作者写什么我要读,我要读得懂;第二我们要一个阐释的身份,把它精确的意思阐释出来;第三我要作为一个译者,认为我的读者能不能读的懂。
这三者的身份实际上是很冲突的,有的时候你追求一个语词的精确性,反而会导致你阅读的不流畅性,所以说请问一下,当时你做这个书的时候,你怎么样平和这两者之间的矛盾呢?
饶佳荣:其实这个我不敢说我做的多好,只能说尽力而为。肯定这本书里面还是有瑕疵,甚至有很大的漏洞或者错误都有可能,我当时只能反复的修改自己的译文。
做翻译的时候你肯定会——我下午跟记者交流的时候就说——你会感觉到你的中文是大大的不够的,尤其是我们现在经过这种学术训练,这个阅读水平,真是到翻译的时候你感觉词汇都很贫乏,非常缺乏,语言不知道怎么去组织,这需要强大的中文处理信息的能力。需要中文水平修养,不仅仅是英文,英文是很重要,但你要把它翻译过来的时候,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中文。
杨阡(后院读书会):你的那个原文好不好,这我觉得你没办法。原文不好,再给它编出花来也没意义的,一定是要原文好。
我想回答刚才那位先生的问题,我觉得跟门类有关系,因为学术可能有自己的一个规范,但其他的不一定,因为我也经常做一些翻译,我主要是翻译剧本。
我经常翻译剧本,甚至我是不是翻译,纯粹是改编,因为很多戏他演的,比如说是一个美国人的故事,我曾经翻译过一个戏,叫做《明年此时》,他讲了很多美国在60年代学生运动的历史。他们讲的人和故事,我们大多数的中国观众不知道,但是你要想把那个精神传达给观众怎么办呢,我就把他全都变成了文革时候的语言。这显然不是原文了,但是那一场我全部能做到,我觉得你肯定是需要考虑你的目的是什么,OK。
黄清余:大家好,我叫黄清余,我简单说几句。我父亲是青年远征军的,现在在新疆,还有一位青年远征军在甘肃的沁阳,第三位青年远征军老战士在九泉。今天能够看到这么多人,关注我们的历史,特别是我们年轻人,来关怀我们这些老战士,我把这个消息带给我的父亲和另外两个老战士,他们非常感激,我在这儿代替他们,对那些热心的朋友们,说一声谢谢。
饶佳荣:大家可以继续提问,或者说这个反响都可以。
主持人:最后两个问题,还有5分钟。
读者提问:我不能说感想,因为还没有看到这本书。为什么这样的书,会在很遥远的地方,一个美国人来写的,为什么我们自己,我们现在这种体制,现在你们学历史的人员里面,能不能复原我们原本的历史?
饶佳荣:这个我很难讲,没法去回答,我希望我们大陆的学者也能去这么做,我想也有一些学者肯定会朝这个方向努力。但是至于说,我也说学术是国界的,没有边界的,外国人研究的好,其实也很好的一件事,不一定是我们这面的人要研究。
把这个东西研究得非常好,当然我也希望需要有这样的人,还有另外一方面,我们也可以把美国的历史研究得非常的好,把外国的东西研究得非常的好,要有这种很开阔的视野,非常广阔的胸怀,特别在我们这样一种时代。
主持人:最后一个问题。
读者提问:一点点认识,有个感觉。这个联大是在抗战时期,我们内地的大学迁到那边,在简陋的环境之下,能够在当时能够引领了整个时代的一个潮流,并且培养了好几个诺贝尔奖的中国的学者,实际上在美国获得诺贝尔奖几个人都是西南联大培养出来的。
可想而知,当时在这种战乱的情况下,我们民国的教育,达到了当时世界领先的水平,并且在当时的什么人文领域,还有那个自然科学领域,都是齐头并进,已经跟上了世界的潮流,当时的思想是非常的自由,非常的开放,产生了很多我们后边看到的大师级的人物。
我想在现在我们的大陆有没有一所这样的学校,已经没了,已经不可能存在了,这是什么原因?
能够产生这么好的学术,让每一个中国人都非常的非常温馨的追寻的一个岁月,我们现在在联大(历史)里,可以看出一点东西,这是一个民族命运的反应,当时我们命运是非常具有上进心,非常具有自然追求真理自然那个原动力的。
我们现在呢,现在的中国人到哪里去了?现在还有没有中国人,我们产生的……
主持人:9点半钟到了,本期读书会在这位先生的独白声中宣告结束。
(2012年4月7日 乖乖老鼠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