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客栈

10年前自己刚刚拥用第一台电脑时,迷上了一款名叫《金庸群侠传》的电脑游戏。那也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中文电游。

有那么一段日子里,我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游戏中生活:吃饭、睡觉、走路、聊天——这些动作同时存在于两个空间,现实空间里的这一切只会令我厌倦,而在虚拟空间里同样的动作却让我心醉神迷……

在游戏里,身为主角的我要去各地比武较技,搜寻密籍。而在“行走江湖”的过程中,一言不合便扑上来撕杀的;笑里藏刀暗中下毒的;面存忠厚把人引入陷阱的;种种遭遇无不使“我”深感江湖险恶。

就在一次探险途中,突然看见一间小小的院落,门前挂着一个小小的贴子:有间客栈。不知怎地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暖意。

是呀,江湖飘泊,何需字号招牌,“有间客栈”足矣。

十年职业生涯,究其本质不外乎江湖飘泊。见过了许多“大侠”与小人;也旁观过不少风光与落寞。有个问题却始终没有获得解答:人究竟是为什么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对此问题佛有佛说,道有道解;诗人说要“诗意地栖居”,哲人说“我思故我在”;而在这个熙熙攘攘的“经济时代”里,经济学家们所谓“理性人”的生存逻辑更是大行其道。

在我看来,“经济人”似乎是这么一类种群:他们更讲究活着的“效率”,汲汲于自身此世的“资源最优配置”,认为“没有效率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并以此标准俯视着身边的“芸芸众生”。

正如我曾在一篇文章里提到的,“经济人”是一群“战术家”:他们把生存视为一场战斗,既不问为何而战,也不关心战争中的伦理道义,这些在他们看来都是已经被“预设”好了的——就象游戏中的主角,注定只能找齐秘籍,然后破关,“Game over”。

对于这类以“经济理性”自许甚至自傲的朋友,我常常爱说一个笑话:经济学的祖师之一凯恩斯曾经在一次讨论中,对某个喋喋不休地讨论“长期趋势”的同行写下了一句堪称经典的反驳:从长期而言,我们都是要死的。

如果“死”是生命的“Game over”的话,那么对这些“经济人”而言,“更有效率的生活”是不是意味着“更有效率地去死”?

我知道这是一个诡辩式的话题,但是这种“诡辩”常常能够让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反思自己曾奉为“真理”的某些标准。

白居易有首诗我一直很喜欢,“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安乐,不开口笑是痴人。”

这活脱脱就是一条“懒龙”的自白。这种“懒”既是对时间流逝的理解,也是对生命真谛的呵护。相比之下,“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更象是人类在这个时代堕落的宣言。

如果能够选择,我愿意做一条这样的懒龙:在现实生活中,把工作视为一种乐趣,而不是某人指定的功课,更不是交换柴米油盐的所谓“劳动价值”——我不相信在有乐趣的工作里,就创造不出别人眼中的“价值”。

在网络世界里,我愿意在功利的资料查询之外,更多地“闲逛”,看看这个充满着思想生命的网络丛林中的新鲜事。我会把网络看成自己生活的另一个空间,而不仅仅是谋利的工具。

在人际交往时,不再汲汲于“人脉资源”的攫取,而是学会欣赏朋友身上的特质。我尊重那些忙得无暇他顾的朋友,但是更欣赏能够在在个所谓的“大时代”里悠闲度日的弟兄。我要用更多的时间跟他们清坐闲聊,并将之视为对自己的一种奖赏。

旅游时我不要赶着奔赴一个又一个景点,然后在每一片风景面前拍下几张拙劣的大头照证明自己曾“到此一游”——在我看来这跟墙上涂鸦竹中刻字一样无聊;

要学会在一片风景前沉下心来,跟山水交流。“相看两不厌”固然最好,做不到时至少也要学会停下车来看看那片枫林。

如果有机会,我还要再玩一次《金庸群侠传》。这次我不会再去急急忙忙地踢馆夺宝,而是要悠闲地在那个世界里晃荡,跟每个不起眼的NPC交谈,看看他们会说出什么有趣的话来。

当然还要去“有间客栈”里坐坐——江湖这么大,有间客栈足矣!

现实中,有这样的客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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