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私规模:半年顶四十年
深圳毗邻香港,自近代以来就一直是一个重要的通商口岸。改革开放后,深圳又以其高速的经济发展一跃而成为中国面对世界的一个“窗口”。
与此同时,深圳地区的走私活动也随着对外开放与经济的发展而越来越引人注目。从1950到1990年的40年间,九龙海关共查获走私案件25.1万宗,私货价值5.27亿元,而在1991年至1997年3月期间,九龙海关所查获的走私案件16900多宗,私货价值达17.8亿多元。
据统计,在1998年上半年,深圳市共查获走私贩私案件1669宗,案值达7.5亿人民币,其中由九龙海关所查获的走私案值即达5亿多元。相当于1950—1990年查获的私货价值总和。走私活动之猖獗由此可见一斑。
与走私总价值剧增的情形相对应的是,单宗走私所涉及的金额也越来越高。在1990年以前,单宗走私货物的价值很少超过1000万元,而从1990年以来,单宗走私货物价值超过千万的案件已屡见不鲜。
1997年10月,皇岗海关通过H915(集装箱检查设备)查获走私集成电路、电路板、内存条等货物一批,总价值高达6319万元,成为皇岗海关建关以来案值最大的一宗走私案。
1998年元月16日凌晨,深圳海关海上缉私艇拦截“惠企运108”及“南达089”两艘“空”货船,在海关人员的详细检查下,终于在船仓的暗格内查获非法音像制品1124箱,共计非法音像制品113万件,成为海关有史以来查获的最大宗海上走私淫秽盗版VCD光碟案。
1998年5月20日凌晨,深圳海关缉私快艇在桂山海域拦截了两艘从香港开往珠海的国内运输船“鹏航123号”和“前卫508号”。查获通讯器材、手提电脑等货物,价值4000多万元。
类似这样“史无前例”的大案要案自1997年以来频频爆发,一方面说明海关缉私能力与技术水平的提高,但从另一方面,也反映出走私规模与私货价值的不断“升级”。
成品油和高科技产品成为走私新热点
在近年来的走私活动中,除了“传统”的汽车、香烟、化工和纺织原料等内容外,高科技产品、成品油、食用油和盗版淫秽光碟成为了新的“走私增长点”。
据中国石油化工总公司统计,1997年全国市场销售的进口成品油近2000万吨,其中超过八层是通过广东进入的。由于这几年来国际市场上的油价一跌再跌,造成国内外成品油的价差越拉越大,正是这种高额的差价吸引来了贪图暴利的走私分子。更为令人担忧的是,同于成品油的高额利润,卷入成品油走私的不单是个人,还涉及到很多法人单位。
当前在成品油走私中往往采取海上接驳和转运的方式,走私的油轮大多备有两套单据、发票以及购销合同,倘若在转运过程中被海关截查,则出示预先准备好的单据,将走私油品冒充成国内贸易的油品蒙混过关。
受走私油冲击最大的是生产成品油的企业。广州石化总厂仅今年1月份就因走私油冲击出现了9000万元的亏损。中国石油化工总公司在今年一季度也因此出现了高达25亿元的亏损。
1998年5月20日,深圳海关缉私艇在蛇口截获一艘油船,经调查,该船于5月16日离境往香港,5月17日在香港装载柴油180吨,5月18日凌晨该船开至虎门锚地附近将柴油全部偷卸到2艘驳船,然后又到香港,于5月19日装载此油1800吨——这就是成品油走私中最常用的“一单多用”。
倘若说成品油走私由于利用了贸易以及管理制度上的漏洞而大行其道的话,那么高科技走私则利用了其产品的高科技附加值,而令人难以判断其真实的价值。
一位海关负责人曾经作过这样一个统计,在利用集装箱的走私中,一个40英尺的集装箱,如果用来走私空调,价值大约为200万元;用来走私小汽车,价值约为300万元;用来走私名牌香烟,价值约为400万元——而在1997年10月皇岗海关所查获的一个走私集成电路、CPU电路板等电子元件的货柜,其总价值竟高达6319万元。
正因为高科技产品的高附加值以及专业性,使得海关在认定其走私价值时往往难以在短内确定。在1998年5月20日深圳海关缉获的两艘运载电子器件的走私船上,两船的仓单、提单显示船上所载物品为“安装材料”和“运动用品、电子配件、锅炉配件等”。海关人员怀疑其运载货物与单据不符,但一时又难以确认其货物性质,将货物样品交给上级技术部门检验后仍旧无法了解这批电子元件的用途,最后经联通公司的专家确认,才了解到船上所载的300多箱器材正好构成一套GSM无线通讯基站系统的外围设备。加上仓单上未列明的手提电脑、雷达扫描仪等货物,总价值达人民币4000多万元。
据海关人员介绍,高科技产品走私之所以盛行,除了其含金量高外,还有以下3方面的原因:一、一般来说,高科技产品体积小,易于藏匿以逃避海关检查;二、海关现场查验、识别难度大;三、高科技走私产品销路畅,1990年我国开通手提电话不足10万部,至1997年末则狂增至1320万部,据有关方面统计,这1000多万部手提电话至少有10%是以不明渠道进入国内市场的。
高科技产品走私,不仅扰乱市场、偷逃关税,而且十分严重地毒化了社会风气。在近年深圳查获的数宗高科技产品走私大要案中,涉案金额巨大的几乎全部是法人。
与这些走私活动相应的是“三伪”(伪报品名、伪报数量和伪报价格)与“三假”(假单证、假批文、假印章)大行其道。1998年2月,深圳海关在核查单据时发现,深圳宝安区沙井万丰印花厂在执行来料加工合同期间,以7份出口报关单申报出口布料526.6万米,并办理加工贸易核销手续。经鉴定,7月份出口报关单所加盖的海关印章均系伪造,此案案值高达7205万元。近期,深圳市公安机关破获一个伪造执法机关印章和单证的违法犯罪团伙,其中缴获了大量伪造的海关查验、放行、征税的印章和作业单证。
去年,海关、公安、工商、外经贸部等单位组织联合工作组对进口汽车上牌照情况专项检查中发现,有些伪造的《货物进口证明书》用防伪检测手段都无法区别,只有通过查阅海关发证存底才能识别。
海关面对挑战,该出手时就出手
走私的泛滥,已不仅是对某个地区、某个市场,而是对全国经济都已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引起了党中央和国务院的高度重视。
在今年7月14日的全国打击走私工作会议上,江泽民指出,近几年来,我们打击走私的工作取得了明显成绩。但是,反走私斗争形势依然十分严峻。走私活动范围之广、规模之大、危害之烈,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江泽民同时指出,当前走私活动的一个突出特点,是法人走私泛滥,内外勾结走私、护私盛行。一些地方的党政军机关和执法、司法部门的有些机构和人员也参与其中,使问题变得更为严重和复杂。
面对走私形势的日益严峻,深圳海关常抓不懈,从技术设备、人员素质、管理制度等方面加强自身建设,并针对每一时期的走私特点,加大了打击力度。
80年代以来,海上走私猖獗,走私分子除了利用渔船进行走私外,还采用了大马力的特制快艇(俗称“大飞”)来逃避海上缉查。针对这一情况,1991年4至9月,九龙海关参与广东省打击走私领导小组组织的海关、公安、边防部队、武警防暴队参加的打击快艇走私的统一联合行动,并联系香港海关配合,对走私的“大飞”实行严厉打击,采取香港赶(由香港海关、水警负责)、海上截(海关、海警支队、边防缉私艇负责)、陆上查(部队直接进驻当地村庄)、处理严(查到超过国家限制马力的摩托快艇当场烧毁)。通过这一大规模的联合行动,终于遏制了这一猖獗的走私活动。
从1995年起,海上走私又出现了新的特点:用集装箱装载私货,把装有私货的集装箱放在船舱底层,上层堆放正常进出境的集装箱柜。对几百吨、上千吨的集装箱船要在海上实施检查,难度相当大。为了打击这一走私活动,九龙海关改进缉私设备,与深圳航天科技开发公司合作,成功开发了“海上缉私监控指挥系统”(GPS监控系统),利用先进的科学技术开展海上缉私工作。
H915工程,全称为“集装箱检测系统”,该系统可以在不打开货柜的情况下,通过“透视”把货车的车体及运载货物等资料存入电脑,运用电脑作综合分析,使车辆状况与货物内容一览无余。借助这种“火眼金睛”,海关已多次“看”穿了藏在车头底座暗格、夹层内的走私物品。
针对海上走私所出现的“一证多用”等手法,经请示海关总署同意,广东海关分署采取了对进出港澳的国内小运输船舶实施预申报制度。同时,九龙海关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以打击大要案为主要目标。
1993年1月,为了进一步加强缉私力量,九龙海关在原来调查处的基础上,成立了调查局。调查局下设行动稽查(1994年改为调查)、海上缉私、情报、审理、政治和综合等6个处。在缉私工作中发挥了良好的作用。
随着走私手法的日益隐蔽,单靠防堵已难取得预期的效果。依靠情报查缉走私已成为海关缉私活动中越来越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在情报工作中,一方面开展调查研究和综合分析,掌握走私动态;另一方面广泛发动社会和界,积极举报走私违法活动,收集行动性情报线索。九龙海关的举报电话为:5585679、2239732,举报人员资料及举报情况,将严格保密。
在改革和完善缉私体制中的一项重大工作就是即将组建国家缉私警察队伍,实行海关与公安双重领导,以海关领导为主的体制,专司打击走私犯罪活动。在以前的缉查工作中,海关由于不具备公安部门的执法职能,所以对于走私者只能在确定案情后移交公安部门处理,往往让走私者借机逃遁。缉私警察的组建,填补了缉私工作中的这一漏洞,即加强了打击力度,又便于缉私现场的灵活处理。
形势严峻,不容乐观
在7月14日的全国打私工作会议上,江泽民指出,日益猖獗的走私活动,不仅直接冲击和扰乱市场秩序,危害民族工业和经济安全,使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蒙受巨大损失,而且毒化社会风气,助长腐败现象,助长一些地方和单位的本位主义、分散主义倾向,破坏中央的政令统一,损害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中的声誉。
7月17日,吴仪在全国海关关长工作会议上强调,海关当前重点要解决六个问题:一是内外勾结、权钱交易、受贿放私、严重违法乱纪的;二是以不正当手段吸引税源、搞税往低处流,给国家造成损失的;三是验人情货、收人情税、办人情案,给国家造成损失的;四是不严格执行审价、归类、登记备案、核销等制度,给国家造成损失的;五是向工作对象“吃、拿、卡、要、借、报”的;六是违反公务回避制度,子女、亲属从事报关、保税仓库、保税油库等职业的。
而随着经济的进一步开放,在海关缉私工作中还将碰见大量新的问题、新的内容。如高科技产品的定性、成品油走私的“合法手续”等问题都是在近几年才出现的。这一类新型走私手段日趋巧妙,合法与非法之间的界限也越来越难以界定,因此给“人情”和“关系”留下了很大的余地。
正因为如此,海关的内部廉政建设才有着特殊的重要性。
与过去不同的是,今天的走私活动中,又增加了一支特殊的“队伍”,那就是企、事业法人。法人走私有的是见利忘义,上当受骗,为走私分子代签合同、代开信用证或出卖加工贸易手册;有的层层承包或出卖经营权,任由承包者胡作非为,出现走私现象又不负责任;有的与走私分子内外勾结,直接策划、参与走私,为小团体或个人牟取暴利。
面对这些法人走私,海关一方面要保护正常的贸易往来,另一方面又要与某些地方保护主义作斗争,其工作的复杂性与难度都大大超过以前。深圳海关调查局副局长李国认为,打击走私光靠海关一家是不行的,海关除了依法加强监管、严厉打击外,还要有关部门的积极配合。
从近年来海关查获的私货价值迅速增长的趋势可以看出,缉私工作面临着严峻的考验。而随着东南亚金融风暴的到来,国内外物资差价日益扩大,以及国内经济增长速度的下降,会有更多的企业与个人在利益的驱使下投入走私行业。
更大的挑战在等待着……